11.5.25

父親走了

 原來我對關係的不捨,來自它原全沒有再來的可能

不會再吵,不會再去酒樓,不會再有各種期待及不情願

然後就換來那種回不去的惆悵,

經過那些熟知的地方,心會暗自抖了一下。

我不喜歡這樣的感受,太容易會讓我想要掉眼淚。


對於爸爸(我稱呼為老豆)的離開,我害怕了很久,

從三歲就害怕,因為那時他有一天因急症入院,

而且我一直也被告知他的年紀比一般的父親都大很多,

到玩具店的時候,別人問起他是不是我爺爺,我們亦不多作解釋,點頭道是。

我到很久以後的後來才知道,如來我沒有把這份害怕跟人說,

也是到很後來才知道,這樣的不說,其實讓我的害怕不斷地再膨漲,

但因為它是無形的,我連被壓著都沒有意識。


我的家(即是我跟我的父母)有著很奇怪的三角關係,

印象中,三歲以後我就跟父親愈來愈疏遠,因為他鬧情緒時很可怕,

可怕得到了我三十五歲以後,我才懂得哭出來。


但他很重視我,他沒有很多其他的東西,擁有的物件,包括家人和朋友。

於是我成了他那個小寶箱中最大的一塊,

很長很長的時間裡,我不喜歡這樣的份量,

因為我好像離不開他的關注,我必須執行他關心的指令,同時母親會對我疾妒


倒是他離開了,我才意識到我有這般辛苦過。

沒有想過,在至親離開以後,那些理所當然的情感是淡淡的,而我卻在為這些感受而哭


可能因為見輔導以後開始懂了一點點同情自己,

近年也多了會同情自己的友人,

會跟我說: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。

每次都會想哭,才知道原來自己多麼地覺得自己不夠好。


世上大概沒有一個人比父親更疼我了,而我卻覺得他既不好又可怕。

對於這樣的想法,又讓我覺得自己很壞。

對於沒法跨過那道牆的自己

對於生命的無能為力。


我的淚大概也是在可惜他吧,

多苦又孤憐的人生

讓他可以跟人好好溝通的鎖匙,不知道被丟在哪裡。

這種無法計算的方程式是為了我去感受這份如此難以形容的滋味?


還是這其實就是幸福的味道了?

一點都不甜,

只能理解,沒有他就沒有我的許許多多,甚或一切

而這理解卻必須在這終結點才能深刻獲取,

同時明白,就算我早一年或十年知道,

仍是改變不了我們那扭曲的相處方式。

一張牌,一個人的兩面是如此大的兩極,

我到現在還是慌張得如一個女孩,不知如何是好。

我也其實很愛啊,但我也很痛苦,這就是作為人既難能可貴又幸福的味道嗎?


世上只能跟一個人一生擁有又不變的父女關係就是這樣子了嗎

如你經常說的,我們有做得夠好嗎?

如果不夠好,對不起,對不起,我真得不知道更好的方法了,

原諒我學得特別慢

但我猜我們都盡力了 ,謝謝你愛我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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